2010年1月20日星期三

Sammie老师的幼儿园日记 :DAY15,今天我是坏巫婆

2010年的1月20日,星期三。

Sammie老师在幼儿园工作的第十五天。


首先,我必须申明一点,那就是我真的很喜欢小孩子。
他们是单纯的,简单的,脆弱的,被呵护的。

接下来,我必须坦白一点,那就是我真得蛮受小孩子欢迎的。
我是孩子气的,善良的,温和的,顽皮的。

再来就是,我必须强调一点,我一点都不适合当个好老师。
因为我就是严厉不起来,心肠超软,没什么规矩,又霹雳火爆的。

所以我很讨厌当个幼儿园的老师。

那是宇宙无敌超级霹雳矛盾的。

对天真无邪、活泼可爱的小孩摆起脸色、责备甚至是恐吓和惩罚,不得已当个坏巫婆,是我所不愿,却被逼这么做的。

小孩就应该被赋予自由奔跑嬉耍的权利,让他们在欢乐和笑声中自然学习。

但是,身为老师,你就有责任让他们学到什么,因为幼儿园是学校,学校就是以大多规矩的综合之家,让小朋友学会规规矩矩的地方。

老师必须追赶学业进度,管理阶级会检查他们的作业,家长会考察他们的所学,大家都万分期盼着小朋友样样精通,在智力与知识上有所进步。当老师的压力大到让那几位可爱女人想要抓狂。
只是,对于小朋友而言,课本跟作业上的啰哩叭嗦,简直是比爱因斯坦的相对论更难以叫人明白。那一堆不准、不许、不可以的规矩,简直就是天方夜谭,他们才不要明白为什么达文西的蒙娜丽莎一定要似笑非笑那么神秘。他们喜欢就做,不高兴就不做,没什么道理,也没什牌章。就像我的口头禅一样:“你管我!”

左右为难,如此矛盾。

如果我是坏巫婆,我一定就是脾气最火爆的那个。

坏脾气的巫婆不像人狼,等月圆。
也不是月老,不需要择日。
睡火山一样的脾气,随时都可能爆发。

今天注定是我的火爆日。
也就是KN2的受难日。

下午班的小朋友,睡太饱,吃太撑。
这不是一件好事。
因为他们活力充沛,力量储存得太饱满,后果就是造成不能好好坐,不能好好站的过动症。
他们绝对很适合集体去拍Energizer的干电池广告,导演一定超满意。

我的下午班,简直就是日趋失控的场面。


这群可爱的天使,越发像可恶的魔鬼。
我甚至开始觉得他们的可爱其实是一种可恶。

他们用最灿烂天真的笑容,融化你的心扉;他们用楚楚可怜的泪水,博取你的同情。
用这些撕扯着你的耐性,消磨着你的界限。
他们简直是狡诘。

我看着那群鬼呼神叫的猴子,望着那群顽固蛮横的小牛,脾气终于一发不可收拾。

屁股不着椅子,满地乱窜。
短尺变刀,罗宾汉和三剑客对决。
每隔十五分钟,上一次厕所。
我叫他回去坐下叫了十遍,他就走遍整个教室,才在自己的位子上坐十秒,然后带着屁股一起游街。
英文老师在前面教字母的语音,他们在后面玩耍,吃面包,吞糖果。
我要没收糖果,她死都不给我,我抓过来,她谋杀式地冲过来抢,我把糖果抛进垃圾桶,她马上发放杀猪式哭叫。
小休回来不排队,爬上猴子杠变猴子,要我一个个抓回来赶羊般赶进班。

还有,一箩一车说不完.

我想,快疯的是我.

前辈说,我不该太宠他们。
我必须再严厉一点。
不然他们就会被惯坏。
老师就再也不能好好教书了。
所以,今天我用了恐怖分子爆炸式的应对法。

我想在孩子们眼中,我今天一定就是个神经质的疯婆子。
情绪变换如风如雨,脾气来去无影无息。
一时耐着性子握着他们的手写字,一时扯开喉咙大吼大叫像头发怒的狮子;一时快活地和他们一起唱唱跳跳,一时抓起打架闹事的家伙就打手板;一时抱着他们安抚他们哭泣中的悲伤,一时把班里最皮的家伙关在门外。

上午班的中级猴子已经消磨了大半的耐性。
这批下午班的高级猴子,很不好彩被我拿来开刀。

放工了,还要参加新师训练班。

管理界的高层在说话的时候,我一直在很勤劳地做间断式钓鱼。
眼睛闭上了好几回,意思是说我不小心睡了好几秒。
我想,我距离被炒鱿鱼还真的很不远。
莽撞的我,实在有随时被喀嚓的高危险性。


从训练班回来,学到的不少。

像平常一样,我一上车,就会累得睡着,简直是瘫软在车座上,不想醒来。


后来,我想通了。

我知道,这是我必须面对和解决的问题。

孩子们是不会改变的。
改变的应该是我。
我的心态。
还有我的方式。


坏巫婆走了。


接下来,
我要比天使还要天使,
我要比恶魔还要恶魔。

这样我们才有办法存活。


今天,对不起了,我亲爱的孩子们。

老师答应你们,巫婆绝对不会再来了。


只是你们忘了和我打勾。


所以,请允许我偶尔犯规。


因为,你们从来不懂什么是规矩。


呵呵呵呵……

2010年1月19日星期二

Sammie老师的幼儿园日记 :DAY14的白色噩梦


2010年的1月19日,星期二。

Sammie老师在幼儿园工作的第十四天。


进入为人师表的第三个星期,隔壁班四岁的小胖阿强还是喜欢叫我姐姐。

超级热情又无敌黏人的胖小强又看着我张大嘴说:“姐姐!我要……”

“不是姐姐,叫我老师!”我总是双手环胸,直截了当地打断他,阻止他屡屡贬低我寥寥无几的威信。

橡皮糖阿强眨着无辜又困惑的眼睛,胆怯怯地说:“老师……我要……”

“嗯……”我很有威严地点了点头,“说,跟老师说你要什么……”

“老师,我要玩那个。”特大号、圆滚滚的橡皮糖说。

然后,我说:“嗯,去。”

球形的橡皮糖,摇头晃脑,一副不明白为什么要叫我老师的神情,滚着走了。


食人家有四个都是幼儿园的老师和助教。上个星期六的聚会,育儿管儿经满天飞。大家被气得牙痒痒,又被逗得乐滋滋。在火车站等火车时也聊,坐火车也聊,站也聊聊,坐也聊聊,从芝麻绿豆开始无所不聊,一时聊得兴起,都笑得歪七扭八,旁人侧目连连,我们一贯谈笑自若,呈现旁若无人状。

阿紫说:“最怕就是看小孩子吐。我那里有一个,天天抱着垃圾桶一边哭着找妈妈,一边吐得乱七八糟。曾经有个老师,学生吐得人仰马翻,她也在旁边吐得天昏地暗。”

此言犹在耳边,我还暗自庆幸佛祖、阿拉、基督保佑,我的学生不曾人仰马翻地吐,我也不用天昏地暗地跟着吐,今天一早周会,隔壁班的另外一个四岁的大胖孩就好死不死地在我旁边吐。

我不记得是不是他拍了我一下,我转头看着他一脸不对劲的样子,然后就是白色的牛奶喷泉像瀑布一样倒洒在地上。


我绝对很倒霉。

因为我是方圆几里,离他最近的老师。

他也绝对很倒霉。

因为我是他方圆几里,最没有这类应对经验的老师。


所以我眼睁睁看着他一吐再吐,不知道该上前安抚他,还是赶快疏散周围排着队学着歌唱的孩子们,又或者应该收拾满地惨剧。

我惊惶得不知道该喊什么,只好比手划脚,支支吾吾地叫其他老师过来救命。

学校老师没有教我看见小孩子吐要跑远一点。
前辈们也没教我看见小孩子吐要看别的地方。
阿紫忘了告诉我,看见别人吐防止自己跟着吐的方法。
所以我忘了捂住我惊吓中自动张大的鼻孔和嘴巴。
然后,我不小心吸了一些臭酸的牛奶味。

过后,我发现我也很想吐。

胃在不停地反搅抽动着抗议。

喉咙和心口似乎满涨着属于肚子的战利品。


我赶快捂住嘴巴,跑到一边去找纸巾,打算帮忙收拾一地狼狈。

结果我发现我实在太高估我自己了。

我从办公室里冲了回来,拿着纸巾想走过去。

臭酸的牛奶味一袭来,我就马上要吐了。

眼见我很大可能会成为下一个惨剧,我只好远远走开,看着印裔工人阿姨熟练地清理脏物,其他老师把老是吃太饱的祸胎带走。

前辈们看着我狼狈又惊惶的模样都觉得很好笑。

这些女人,尤其是那个坏坏的阿林老师,实在很够黑心。她笑哈哈地说:“哈哈哈……原来你也怕噢。我每次见状就会看远远,不然很快地他旁边那滩就会多另一滩。哈哈哈哈……”

我想,我会有好长一段时间不想看见牛奶。

那暂时还会是一场噩梦。

虽然我通常不作恶梦。

2010年1月18日星期一

载我走千里


因为我家小妹即将在拉曼大学开始她的寄宿生活,这两个星期日我都在金宝度过。

基本上,在高速公路上度过的时间,还比较长一点。车在公路上以每小时八十到九十公里的速度奔驰,感觉路没有尽头。国产车的缺点就是在这样的速度之下,会让你有一种屁股在空中漂浮飞驰的错觉。

这相隔一个星期的短短两天,我认识了几个人。

妹妹的老友兼室友美宜的姐姐—美心、妹妹的老同学JJ、美宜的表弟阿恒和美心的好友永佑。

美心和我同年,只是她比我多念了一年预备班,我比她多念了一年半的中六。她中五毕业后就出来工作了一年,今年才要开始攻读酒店管理,所以一样的高度,比较宽大的面积,她比我老成懂事多了,十足个大姐大。美心个性开朗活泼,是个交游广阔、人缘极佳的女生。和她说话你会笑死,和她吵架你会被雷利的舌头卷死。此女性格鲜明,绝对非池中之物。

永佑应该叫永佑。因为大家都叫他国文名weng yau,我只好凭直觉译名,他或许还可以叫永耀,不过那就太耀了。永佑长得很高大,大概高我两个半头,个性亲切又温和。他应该小我一岁,不然就是同年的。听说,是个很会烹煮的大男生,在厨房堪称十项全能。惭愧,我来来去去只会一两样,就是不会难吃到让你选择饿死,但是又不太能上场面的那种。

JJ高高瘦瘦,皮肤黝黑,有点哨牙。坏坏的美心管他叫牙擦苏。他虽腼腆不多话,却很有礼貌,也很有男子气概。我们初来乍到,住了一个礼拜的他,主动留下帮忙我家妹妹搬行李,上上下下宿舍二楼几回,没有怨言。

好不容易到达宿舍,办理好入住手续,我们在艳阳普照的酷热中午抵达1517号屋前。

我乐得可以伸展双脚,率先打开铁门,跑上二楼打开房门。母亲大人、奶奶达零在后头跟着。满地长长的落发、成堆的纸张垃圾和满室的蜘蛛网是始料未及的。我准备迎接的绝对是一点灰尘和一点蜘蛛网。

我绝对是有洁癖的人。

或多或少的。

要以归类的话,我绝对是有千千万万种洁癖里的其中一种,叫做享受清洁症。

因为我实在很喜欢清洁的工作。

把一个个原本肮肮脏脏的空间,洗洗刷刷、丢丢扔扔、整整理理,变成一个干净清爽的空间,过程叫享受忘我,结果是满足自我。

结果爸妈、奶奶、妹妹和我合力把这个没责任心的前租客所留下来的“礼物”,通通送给垃圾桶留念。我看着满地纠结成一滩一滩的长发,很乐意把前租客想象成叫贞子的女鬼,只是我不打算把这个想法告诉我家妹妹,以免她噩梦连连,我后患无穷。

终于,房间有了像人住的模样。卸下了所有的行李,美宜一家也到了,我们整理了一下,都打算出去吃饭再到回来坐坐。房间里日常用品、衣物、文具、干粮和电器,那些箱子多得有点恐怖。我妈喜欢准备齐全,以防万一。我想,我妹就算不出房门、与世隔绝一个月,也绝对可以活着走出去。我歪着头开始想象我继续升学住宿舍的时候,那种行李多得与眼前一样恐怖的场景,就直想打哆嗦。妈妈的心,永远又细又软,还包含了无限容量。

饭后,到邻近的tesco补足缺货,就到回宿舍避暑。

当然,对于我来说,妹妹新买的脚车实在有太大的诱惑力。虽然昨天站了一整天的火车,难得凌晨两点才舍得去睡,又坐了几个小时的长途车,一想到那台帅气的过山脚车,就浑身是劲。

不管了。下午五点,太阳才要开始渐渐躲起来,我就怂恿大伙一起出门啦。

妹妹的脚车实在很棒。骑来轻快如风、速度佳、刹车更是一流。我飞也似的穿越西湖westlake manchester区的三层宿舍住屋,因为太兴奋、骑太快,差点就和转弯处的车子撞上,所幸小女子的反应还算快、骑车技术也不错,依靠那套一级棒的刹车系统,紧急闪躲了两次车,安全回笼。
我从来不曾骑车载过人,就连妹妹也一样没载过,反而妹妹她还载过我一两次。因为我绝对不够力气去负荷另一个人的重量,平衡感完全失控。大伙看我笨手笨脚地想连人带车一起把自己跟妹妹摔下车的状况,捧腹大笑。

结论是,我是适合自己骑的,在不然就是给人载。叫我载人?除非你想自杀,短几年命。

我们五个人,脚车不够,只有永佑、美宜和妹妹小慈的三辆,永佑先生的脚车还是不能载人的。以他的说法是:“以前没那种需要,现在好像需要了。”他笑呵呵地看着我们几个娇娃。美心扎扎实实给了他一个大白眼。傻大个只是傻笑。所以傻大个就带着我们家两位小妹去找回宿舍休息的JJ讨脚车啦。

三人一去就去了好久。美心、阿衡和我在太阳底下等得实在有够不耐烦的。

我爬上爸爸的四轮爬山车车后的梯子,一面听表姐弟俩打情骂俏,一面望着蓝天白云发愣。

金宝的空,真的很辽阔。

经过连翻失败的夺命追魂call,终于看见永佑一马当先冲在前头,右手抓住自己的把手,左手就牵着JJ的脚车飞奔而来。

此等绝技,看得我叹为观止。

噢买尬,这家伙从中学开始天天骑车上学,竟炼就此身功夫,实在太厉害。尽管傻大个长得不帅,我却觉得他实在太帅了。

商量后的结果,美宜骑我妹那辆比较高的红白脚车载我妹,美心骑美宜的紫色淑女型过山脚车,人小鬼大的十三岁男孩阿恒骑傻大个的超高脚车,傻大个就载我小小芯啦。

四辆脚车浩浩荡荡奔去大学校园。

永佑骑车骑得很稳当,速度也很快。我在他身后平平稳稳地享受着日光和风,吸收一路风光。
明天就要开学了,一路上好多青年男女卸着行李、打着篮球、骑着脚车、散着步。

阳光开始慢慢变暖,风越来越大。

湖上银光闪闪,远远一片树影婆娑,围着钓鱼的人群。

我偶尔被永佑换马力的时候,脚车发出近乎破裂的声音吓到;偶尔毫无预警地下斜坡而惊呼。永佑则一直呵呵大笑。


我问看起来骑得很轻松的永佑:“辛不辛苦?”

永佑说:“不辛苦,我平时也是背着书包这样骑的。”

我说:“吓!我只有你的书包那么重?”

永佑:“没有啦,我在书包里放了两大瓶水的。”

我说:“那就是说我只有两瓶水的重量咯?”

永佑答:“哈哈哈,还有我的几本笔记。”

我无言。

想象着我可怜的体重。

结果,下一秒笑声此起彼落。


被人骑车载着的感觉真棒。
因为你必须完全信任你前面的骑士。
因为你必须跟随着他的速度与变化,一起保持整体的平衡。
那是一种双向的信任和依赖。

记忆中,只有爸爸、妈妈、小满姨、妹妹和臭人阿宝骑车时载过我。

最近一次是前年,食人大举侵入适耕庄时,亲爱的宝在回去那天载着我在稻田间穿梭。我倒着坐,用手机拍着后面的一群伙伴。穿着拖鞋的脚丫子,在风里荡漾着一片属于青春的热辣笑声和回忆。想起,心口还是温热的。

小时候我曾经抱着叔叔和舅舅的腰,靠着他们宽宽的背,坐着摩多在街上行走。

至此,那种安全可靠的美好感觉就在记忆中深种。

被别人载着,这样骑车,是浪漫的。

虽然有时候前面那位脚车骑士可能多半都是痛苦的。


尽管如此,
载着珍惜的人,是一种幸福。
被喜欢的人载着,是另一种幸福。


可惜,前面那位傻大个只是个刚认识的朋友。

不然,在这有空和湖的地方,就不会太浪费了。


以后的那位,希望是个像傻大个那样可靠的骑士,有个宽宽的背,灵活干练的身手,稳稳地载着我走千里。

就这样一起浪迹天涯,行走人生,很好啊……

这一直是我的梦想之一。

心里小小的一角,就像每个人心中某个简单的、平凡的,偶尔疯狂的愿望。

叫作载我走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