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5月19日星期三

记一个稀松平常的微笑


高高的,结实的,柔软的。


那是我对安仔的印象。



二十来岁,到幼儿园教韵律操的老师。


长得不帅,但是全身散发着阳刚味,还有融合着韵律操舞者特有的优雅。

总是穿着薄薄的运动T,灰白蓝,长裤。

简单、利落。

有运动员的味道。


不怎么爱笑。


学生不在的时候,就会酷着一张脸。


眼神,是凌厉的。



没怎么见过面。


第一次见面,就在我班的韵律操试习上。


我协助我的娃,在安仔的指示下,做韵律操。

两个人被他们笨笨的动作逗得忍俊不住。



以后每个星期三,他都回来学校给韵律操的学生上课。

因为我在上课,他也在上课,实在也碰不着面。

只是他的声音会从隔壁教室传来,大概我吼学生的声音也会不小心飘了过去。

每次站在教室门边,就会听见隔壁他的低沉的声音:“one two,one two three...alright,turn left,right hand up...”


偶然,我在办公室也接过他的电话。


“Halo,Tadika Mayter.”


"Halo,Miss Irene在吗?"


"Miss Irene不在。你要留个言吗?"


“嗯,你是?”


“Sammie。”


“哦,我是阿安,你帮我告诉她我的车坏了,会迟点到学校。”


“ok,我会转告她的。”


“Thank you。”


“Welcome。”



稀松且平常。

只是我却记得他的声音。



或许,这和他沉稳的气质和不驯的眼神有关。

我总会不自觉对这样的人,多几分留意。


今天,像往常一样,他教他的韵律操,我教我的书。

只是当我在韵律操教室外替我的小娃们量体高时,几个好奇的娃闯了进去他的空间。

我只好也凶巴巴地闯进去抓小鸡。


只是,当我左手领着一个娃,右手扯着一个娃,碎碎念又一脸恶相的时候,

安仔刚好转过头来。


平时不笑的他居然对我展开了一个超温暖、超灿烂的笑容,

让我当场傻不楞登,

只好回一个不好意思打扰了的微笑。



完了,完了。



一整天下来,像个神经病一样,都在想那个稀松又平常的微笑。

在眼前闪啊闪啊的。




或许,是他太少笑了。

才会觉得,拾到宝一样地稀奇珍贵。


暖暖的啊。



smile~^^




2010年5月16日星期日

恶魔先师 的最后两个星期




终于来到了五月的尾声了。

还有两个星期,五月也就结束了。

我的宝贝们被恶魔先师管制的日子也该告一段落了。

只是,有好多的不舍。

我要尽力去拥抱他们,好好地记住他们的笑脸和泪水。

明明连疼爱的时间都不够,真不该拿来对他们生气。

每天每天,都是最后一天。

总觉得,时间变得很无情又出奇地珍贵。

2010年5月1日星期六

英女皇,我的母亲


我的母亲是英女皇般的人物。

全身上下都是吃了人的霸气。

在老家,兄弟姐妹们总会敬她三分。在咱们家,我爸屈居老二,一切大小事务均由母亲大人掌管,全权负责。


一双闪动的大眼睛,总爱瞪得老大,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仿佛想要将对方给活活吞噬了。那双眼睛有一股恐怖魔法,让一切不可思议地都冷噤下来。我记得她最喜欢在我们出外吃饭的时候,瞪起一双大眼,一烁也不烁地定定看着邻座哭闹的小娃,小娃总会吓得马上静下声来,换来一餐厅的清静。不知怎么的,尽管那眼神有多么地森冷凌厉,我却不害怕那双眼睛,反而从她们透露着的情绪里,更了解我的母亲。其实更多时候,她们是单纯而直率的,随着她的喜怒哀乐而闪烁不定。我见过盛满泪水的她们,静静地叙说着伤悲;也见过她们茫然的惊慌失措、空洞的心碎失望。她们也有脆弱无助的时候。每当这种时候,她们就会像定格般看着某处却不在某处,或者疲惫地合上了,懒理一世界的烦忧,独自在黑暗里舔伤。


她那挺直的鼻梁,总在无声地叙说着她与生俱来的倔强和高傲。她真的很倔强,倔强到几乎从来不认输。即使有些时候她犯了一些错误,即便在心里忏悔了不上百遍,她也绝不会在人前承认。她的高傲无关学历、家世、银行存折的积额位数,纯粹生就一身傲骨和决不服输的硬脾气。她并不管你有多神气,天山老爷还是皇上陛下,要是她是对的,她谁也不让。软弱,是她无法原谅的。


个子娇小的她,有好大的脾气,怎么想都和身材比例有所不符。她的火气如迅雷窜空,如台风卷土,噼里啪啦地就烧过草原留下一地灰烬。就算是对待她的宝贝孩子也一样,从来不会温和相劝、循循善诱。稍微一有错,就会遭到责骂。她是个体贴与周到的母亲,但她并不温柔。她的严厉又凶恶的坏脾气,言语间粗鄙而不经修饰。易怒又没耐性的她总是脸红脖子粗地对着我们大吼:“你这个没用的家伙!你这个死番薯!这样都不会。我白养你了。你瞪我,你这是什么礼貌?死人头,你给我过来,我要把你的眼珠给挖出来!”小时候,我们常常被严厉责备,被那些难听的言语刺伤,而难过不已。长大以后,反而了解到,那就是我们的母亲,直接而暴躁。她并无恶意,那是表达自己的一种方式,那就是她。不经修饰,原原本本的她。


我的母亲学不会放下,也不会放手。她并不会轻易原谅别人的过错,总会将那些人对她的伤害,牢牢记住。她不是有仇必报的人,却学不会饶恕。对于叫她失望或者让她不屑一顾的人,她冷酷淡漠得几乎对方在她的世界里连一粒沙都不如。她将漠视他,她将透明化他,仿佛他已不存在。我因此害怕着与母亲吵架后的冷战,害怕着在短短两天内变成与她毫不相干的人。那种被完全漠视的感觉,难受极了。

母亲最爱做的事情就是烹饪。煮了满桌子让人垂涎三尺的美食,热情地招待一屋子的客人,看着他们幸福享受的表情,听着他们满足的打嗝声和赞美,母亲的表情最快乐。即使一身疲惫和油烟味,却是最幸福的母亲。厨房就是母亲的圣地。那里是她展现才华的地方。在我的眼里,在厨房里的母亲,是最美丽的。湿着手,滴着汗,转着圈,张罗着。世界上我最爱的餐厅在我家。世界上最了解我的主厨非伊莫属。


我的母亲喜欢万事俱备。所以不管是食物、衣物、药物,她都喜欢准备得比所需要的更多。少年时,我还小。我最讨厌的事是母亲为我收拾的行李箱。总是超载的。别人提一个轻便的行李袋就去生活营,而我硬是比别人多出两三个包。提着重重的包,迎着别人奇怪又带着嘲笑的目光,这让我觉得实在不好意思,只想找个洞钻。长大了,才知道,那是太多、太多的挂心。她担心的是我是否吃饱穿暖,是否能睡好,不舒服是否有药可以吃。她只希望,不管到了哪里,都能过得舒服安好。那是多么单纯又珍贵的愿望,而年幼无知的我竟然嫌她太夸张。


我的母亲是英女皇般的人物。

全身上下都是吃了人的霸气。

纵使她不尽完美,没有披着最美丽的外壳,没有最温柔的语气。


但是,却是属于我一个人的、最挚爱的英女皇。



而我愿意为她臣服一辈子。

阿芯式的“脱线”大学面试




我敢说,那天我一定是六十个人里面最脱线的景观设计面试生。
脱线在这里,和脱轨差不多。就是不太平常的说。

话该怎么说呢?

我现在想起来,这一切还真是很阿芯的feel。

4月20日,雨天。

人生中第一场认认真真的面试。

所谓认真,就是第一穿上正式的衬衫和西装裤,像个认真的见习大学生一样,做足了准备,战战兢兢去面试。

之前求职的面试,因为纯粹是打份假期工,我不管是穿著还是表现都很标准的阿芯招牌式,随性而坦荡的。

我绝对是一个很可靠、很努力、粉上进的员工,不过我只做五个月,请不请由你啦。为此,我被我妈骂蠢。我老妈说:“你干嘛那么老实?”我的理由很简单,我就做五个月嘛,当然是找个需要我五个月的老板或者不介意我只干五个月的老板,好来好去的。我是想,如果我是老板,我一定会很欣赏坦白又真诚的员工。我想,老板们是真的很欣赏我的坦白,只是舍不得请我,所以我碰了很多钉子,踢了很多铁板,但还是坚持那样,踢得爽快的。

面试的前一晚,我很晚才睡。一边浏览面子书、别人的部落,一边“很专心”地研究了一些景观设计的图、看了一些资料、还草草打了份履历。履历打得很简单,就把大象阿纳塔的履历照片贴成我的,再换上我的资料。因为实在想睡,就把下面一大串费时的删掉,把三页变成两页。我是想,我的睡眠很重要,因为我明天必须很精神,那比什么都重要。更重要的是,我只要表现我自己就好了。我知道景观设计是什么,也有自己的见解,再来就是临场反应了,再多乱七八糟的资料,囫囵吞枣也是徒然。

反正就水来将挡。

以上也很阿芯的feel。

不过面试当天那战战兢兢也只维持了刚到步的十分钟。后来,我和隔壁座的女孩,就像老朋友一样东拉西扯地扯个没完。她的名字叫燕妮,来自马六甲。我差点就以为那天去面试就是要和燕妮聊天的,因为我居然越来越轻松自在,甚至呈现无压力状态。
我又开始了阿芯的标准模式。
吊儿郎当的。

我想我如果是个男孩,一定叫阿朗,吊儿又郎当的。

我在博特拉大学建筑系校园约莫第四十五个分钟后,画试终于开始。
我们被限定在一个空间里自由选物作画。你可以画所有你视线中看得见的东西,包括你自己的手和手机。你甚至可以离开你原本的位子,在规定范围内找个你想要的好地方。
我并没有离开我的座位,直接就把我对面的风景画下来了。我想这是一个试题,也是一个考验。我就把看见的画下来就好了。我想试的是自己的能力,不挑容易的,也不挑难的,就挑眼前的,或许那就是最难的了,但我能画好就是了。

以一个景观设计面试生的角度来说,就是要画一幅好景观吧。

可是我想,画试的用意是让面试管评定一个人的技巧、个性与能力的一项测验。我就照我想画的画就好了。

所以,我把我对面的盆栽、建筑和人物,整片景观里的人事物都画了下来。即使我知道四十五分钟的时间内,我是无法把对面的六个面试生也一全描绘完,我还是决定把眼前所看到的照实画下来。管他的,能画到哪里,就画到哪里。

结果,四十五分钟以后,那片景观完成了,不过我只画完了图画的左边,完整的左边还有两个正在埋头画画的面试生,而右边是空白的。

铃声响起,我修整好最后的线条,收起铅笔,这才有闲暇看左右。燕妮画了她左边的风景,而我右手边的同学和我画的风景一样,就是我们的前方。只是,这个道地的景观设计见习生,非常景观设计地只画了景观。坐在我们面前的六位面试生连着桌椅一起消失了。那个空间,只剩下栏杆和空旷。那些人,都凭空消失掉。

我记得我笑了。这真的很好笑。明明看见的是一样的东西,我们画下的却很不一样。

我想我很听话,但是却一点都不乖。虽说他们让你自由选画,但精明如你该不会不知道景观设计哪里是重点吧?可是我坚持他们给我的自由,自由地把看到地画下来。没必要挑一处很景观的景观很景观地画出来。

我想,这里没有一个傻子像我一样,那样任性吧。我想,我真的是个任性的、很任性的孩子。

因为我总在赌。

如果我是,我就是;如果我属于这里,我就会属于这里。

疯子般的直觉和行为。


我明明很早到。拜托,我是编号十二也。可恨的是,面试室分为五间,每十三个面试生轮候一间面试室。所以说,编号四十六比我幸运得多了,因为他是五号面试室的一号,而我是一号面试室的最后第二位。结果,我等待面试的时候,等到傻傻分不清楚,甚至还干脆闭目小睡了。

等待,总是漫长的煎熬。明明每一位面试生才花那十五分钟,累计起来,却仿佛一万年那么久。
我奇怪的是,为什么经历了那么长时间我还没有成为化石,明明我都已经石化了那么久。

蚊子都走了好久,终于轮到我了。

“Good Morning ma’dm and sir~”面试手册第一项:礼貌和笑容是杀手必要的武器。

“Good Morning~”三位考官很热情地回应着。

面试官兵没有要求我交上我的文凭,我也没有主动把我的文凭递上去。我想,文凭其实和这个没什么关系。我就这样坐下来了。

偌大的面试室,一对三,还有一个记录员。

“Kamu dari mana?”中间那位开始发问。虽然微笑着,却难掩他的严肃和犀利。看他的架势和年纪,应该是主考官。

“Cheras.”我说。

“Eh?”他咦了一声。

“Har?”我很自然地就哈了一声,开始思索,我很笨地歪歪头,想是不是应该答SMJK Yu Hua Kajang。结果我反问他:“你所谓的dari mana是否问我住哪里呢?还是念哪间学校?”
“噢,是住哪里。”他微笑着说。

“噢,我刚说了。Cheras~”我笑嘻嘻地说。

“噢,很靠近我们这里嘛。”他笑说。

说国语,还真会要了我的命。所以我决定改说英语。结果,面试馆也和我一起说起了英语。

“你的第一选择和第二选择填什么呢?博大的景观设计是第三选择呢。”

“第一选择是Unimas的纯美术,第二选择也是Unimas的应用设计。”

“噢!”他们说。

在这一声“噢”以后,我的命运注定和其他面试者很不一样。

因为他们并没有问我景观设计是什么,也没问我在我眼里景观设计是什么,而是反过来详细地跟我解释景观设计是什么。

这绝对是前所未有的。

他们看着我的画,却没多说什么。

“景观设计和艺术设计很不一样。它是一种责任,和大自然、动植物都有密切的联系,不单只是和人打的交道。无论是你设计中的一棵树,还是一棵草,都是一种责任,关乎安全性,还有法律责任。若你设计的某棵树,在某个地方倒下了,压伤了人,你得承担那些责任,你将会被追究、甚至被控告。你有心理准备接受这些吗?景观设计是不自由的、不艺术的、不创意的。将来你的教授一定会否定你太自由、太创意的作品,你能接受吗?”那位粉严肃的主考官说。

“我明白、也了解,景观设计和其他设计不一样。它和建筑设计一样,比其他设计更有风险和具备更大责任。也知道它并不是一种只坐在室内设计的行业,而是必须走到户外,接触大自然和生物,每一棵树木花草都得考虑并容纳的设计。但是,不管是景观设计,还是其他艺术设计如:美术设计、服装设计、广告设计,设计师的作品甚至是艺术家的作品,都不一定会为大家所接受,我们必须学会接受别人的批评。我是不懂,但是一旦我进入了景观设计这门学问、这个行业,我愿意学习所有我该学习的责任与知识,接受批评,并改进。可以保留的,将会保留。我想,我可以的。”我说。

“景观设计必须走出大自然,要日晒雨淋、熬夜作业,到外面去观察并视察土地、环境。你能接受这种生活吗?你一旦踏进这个圈子,你就不能像艺术行业般那么自由,拥有那么弹性的时间,可以享受生活。你的生活将会是忙碌的,压力的。你有心理准备接受这一切吗?你的生活会完全改变的。”那个很友善的面试官先生微笑着、和善地说。

我接着说:“我愿意接受。如果我拿到这一科,我走入这个门,我将愿意接受我生活上的改变。你别看我这样,文静的。其实我也是很外向、很活泼的。我在中学时期,是校内大小学会的行政,还办过许多活动和营会。什么学会吗?中六生协会、华文学会、辅导团。忙碌的生活,对我而言不算什么,也早已习惯了。户外活动,也是我的最爱,比如:羽球、骑脚车、爬山。”

“噢!爬山~”那位和善先生很是赞赏地说。

“所以说,别担心,我能接受这样的生活。”

一直静默的女面试官终于开口了:“那如果你被选为博大学生会主席,你愿意接受挑战和责任,代表本大学吗?”

我其实并没听清楚她小声嘀咕什么就回答:“愿意。我将愿意代表。”

然后她问了一个让我愣了好几拍的问题:“那你该怎么好好分配你的时间给你的学业和你学生会的职务呢?”

怎么好好分配?有没有搞错,她是不是脑子进水,居然问我怎么好好分配我的时间。我就那样呆着了,看着她。我是否要大小粗细、从早到晚怎么用我的时间去冲凉刷牙、念书玩电脑、出门游街、发呆吃饭上厕所等等都要仔细告诉她呢?

愣了好半响,我才笑着说,几乎是用一脸“你的问题真可爱”的表情说的:“噢,当然是好好分配。怎么好好分配嘛?就这样好好分配嘛。”

瞧,我答得几有“智慧”。

我说:“其实这很容易。我从中四开始到中六,都是和学业跟活动交战这样走过来的。学业忙、学会也忙。但是,我的成绩都考得很不错呢。所以,分配时间,这对我而言不是什么问题。”

这句更妙。呵呵……


我静静地、笑着地,咧着嘴想说:“还有什么比这个更好笑的问题吗?”

女面试官接着问:“那你觉得你有什么才华博大景观设计为什么要录取你?”

这女的很有问题。我的笑容僵在嘴边。

废话,当然是……“我很会画画,有创意,喜欢设计。”我说。说得很没有特色。不过,那也就是我能想到的了。

“很好,今天就到这里。谢谢你,同学。”

“谢谢你们宝贵的时间,谢谢。”起来,开门,关门,走人。熬夜完成的履历并没有递出去。什么也没留下,什么也没交出去。

“祝你好运。”我对下一位面试者说。

I’ve got a feeling~

我觉得我表现得很“阿芯”。算很经典,也很搞笑。我并不觉得有很大的问题,但也说不上很好。

最重要的是I’ve got a feeling~,我知道我不会中。

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有那种直觉。

第一, 因为它不是我的第一选择,也不是第二选择,而且我前面的选择都是艺术设计。
第二, 因为我给他们的感觉太自由、太艺术、太不拘束。
第三, 因为我并没有非它不可。
第四, 太多一心一意要景观设计的人,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我又没有别人那么热衷于景观设计。
第五, 最重要的是主面试官已经从他的眼神里否定我这个“艺术家”了。



我来,是争取机会的。

我来,是吸取经验的。

我来,是晃一晃的,

那又怎么样了?


I’ve got a feeling~
你觉得呢?